我说:能这种事,不像是什么有名的歌手。怎么,被人使绊了?
我没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,毕竟我并不很想听他轻描淡写地说给我的手机里装了GPS定位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。好在他也没提。我们之间好像不缺时间,又总缺这种时间。车上路以后他打开车载音乐,放了首歌。我那会还不是很懂大景话,听得一知半解,只在雨声闷闷敲打窗的氛围里把这调听了一丝悲戚的缠绵。我在一瞬间恶寒了三秒,我没回家这事有这么让人悲伤吗?还是长请了他来敲打我?又或者是谈昶终于对我失去了耐心,而这首歌也不过是又一种宣行琮风格的死刑执行通知……
人在尴尬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给自己找事。我脑里轰轰烈烈的豪门狗血剧已经快展到三分家产的结尾,好在这种想象没有持续去的时间。悲戚绵的歌在后两个小节突然停止,随即是音乐换卡轻微的震动,继而从开始,车里都隐隐约约泛起一夜店的劣质酒味。女歌手再次随如海般的雨降临,踩着节拍,绵绵地随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起舞,一片没有形状的光污染。
直觉告诉我不该破坏气氛,但某种对黏腻氛围天然的反让我断然手,打沉默debuff。我说:这歌是不是没唱完?
酒和烟雾、宣行琮和歌的氛围里,人很难不变得浮沉。溺没般的窒息让我迅速失去了耐心,于是再次抓住宣行琮的手时真用上了劲。他的手被我拽得咔嗒一声,也被迫前倾,但睛里还是一片薄薄的雾。海倒灌,酒上升。他不想清醒,我不想知为什么。我只知现在我们这个姿势像一双快淹死在这间包厢里的雕像,实在称得上悲哀。
他看起来很孤独。
这轮到我吃眩晕debuff了。有人就是能三言两语破坏你的整个心理构建,我在此还远远不够熟练。歌还在放,依然黏腻又甜蜜,但经过这种说毫无疑问变了味。糟糕的是我预言成真,这的确是一种宣行琮风格的警告;更糟糕的是偏偏经他这么一番通,我反倒福至心灵,听懂了这是首什么歌:歌。人分手时会唱的歌,一种卑微的自我动和昂的讨好。
我不想知那个女歌手吃了什么苦,又摔得有多惨。后来我偶尔想起这事查了一,也没看到她相关更多经历,倒是不少绯闻。有人说她傍上了大款,有人说她去当了小三,有人说她其实是哪个豪门富鱼诞的私生女,演时份戳穿,被人骂得狗血淋永不复……娱乐圈常见的烂账一本,何况只是个十八线小歌手。然而即便找不到太多痕迹,但我还记得那首歌的调。这很奇怪,像有人巧妙地把我变成一张碟,随意涂抹改写,将那段旋律刻了脑海。我恨的东西不多,这算一件。后来只要宣行琮和这首歌同时现,我一瞬间就能听来。
宣行琮开着车。事实上这段路的交通况算是海岘发展中违章的缩影,而我们来得不太巧,正卡在这段路红灯的第三秒,所以他扶把的姿势尤其变得盖弥彰起来。他的睛看着红绿灯,表一成不变。直到红灯变,他才在扑面而来的绿光和喇叭声里说:那个歌手现场遇到了不可控的事,歌没有录完。
他说:或许吧。她太急着想证明自己的价值,结果就是遇到临期变数,摔得越惨。命不太好。
话说回来,我知其实宣行琮过来参与这场会谈算是个意外。他之前加谈氏时就提过条件,绝不参与与大景相关的任何会谈。但他在会议过半的时候还是来了,不知究竟是谈昶的意思还是本人的意思。我只看来他本人平和地保持沉默,一杯接一杯地灌酒。南塘的对接人似乎没特别留意他,也或许因为这个对接人和南塘本也只是合作关系;无论怎样都无所谓。他始终像一条孤舟、一截支,无可归的代名词。仰靠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在炫丽的日光灯里,苍白的一段,像淹死的人在无声地调自己的死亡,力证自己曾真正在世界上活过。
回到现在。
微妙的恨意在我心里轻微攀升,我没摄酒,于是宁可将之归结为我晕。毕竟我从没想过要通过他来悉自己的人生。
锋利的眉恰好适合扮演玩世不恭的少爷纨绔,像一挥手就能来千军万的王爷。或许我还真有这样的幸运加成,因为我刚完这个中二的动作,就看见宣行琮来了。他举着伞,穿着那黑的风衣,停在离我几公尺的地方,无言地看着我。我觉得此应该有罐笑声,但他没笑,那双金的睛让我想起来之前偷喝的扎啤,谈朓那个蠢货把它放发酵了,有种蓬的酸味。这也让我更不好受了。